一松的耳洞长起来了,他费了点功夫才把它们重新戳开,不十分疼,但这种温吞的戳刺感算是他近日最大的刺激,乃至于他突然有了一种重生的心情,并开始对自己的“前世”审视起来。
一松会间歇性地感到消沉,因为天气不好,因为肚子饿,或一些莫名的原因,他认为这是很正常的情绪释放,有高昂的时候,自然也就有低迷的时候,二者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。
成为家里蹲的头三个月,一松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公共澡堂,接触的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三种面孔,其间还有着肉眼可见的相似。他的消沉不断堆叠,几乎要把一直以来维持的平衡打破。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契机,来改变这种持续下沉的趋势。
下沉的尽头是毁灭,一松向来不是什么积极的人,但自取灭亡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,至少当下不是。
一松想要做出改变,或者说是获得一些刺激。
一松认为轻松是家里最有勇气的人,他总是在试图走出这个家庭,即便从没成功,但一松连这种尝试都未曾想过。离开家意味着新的环境,新的刺激,他无法忍受失控,自主的改变远比从外而来的刺激更安全。
他在染发和穿耳洞之间选择了后者,酗酒则根本没考虑,家里已经有了这样的阵营,他暂时还不想加入。
在用缝衣针戳穿了耳垂后,一松用纸巾按压了几秒,纸上留下两颗很小的血点,干了之后就像稍大些的苍蝇屎。
空松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耳洞。一松没想到那个微小的穿孔会锲而不舍地渗出血液,当感觉到有人用手指碰到他的耳垂时,他第一反应是给对方一拳。
“流血了。”空松没理会他戒备的姿势,凑近他的耳朵看,“原来是打了耳洞,疼不疼?”
空松没再上手,递了张纸巾给他,“很适合你brother,这让你看起来更有魅力了。”
一松想不通耳洞为什么会让他看起来更有魅力,毕竟他没有用它们来挂任何装饰品,未来也不准备这样做。
只能是空松在恭维他。空松绝对在恭维他,毫无疑问。
空松会恭维任何人,准确地说是任何事物,好像在他眼里这世上即便一颗杂草都长得适得其所,没有什么不令他满意。
在一松看来,空松很聒噪,之所以说他聒噪不单因为话多,更因为他的话不知所云。只听空松说的话无法得知他的真意,甚至可能会获得完全相反的信息,一松怀疑这是否是本人有意为之。好在眼神难以伪装,然而当一松意识到这一点时,空松早就戴起了墨镜。
只有沉默时的空松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,然而这种样子如今越发难以见到。
空松原本是沉默的,就像他脸上的小雀斑一样,赤裸、安静、一览无余。后来,空松的雀斑消失了,连着他的沉默。
一松用手随意抹掉了耳洞渗出的液体,空松让他不要用手碰,说可能会感染,一边上手用纸巾帮他按住。
这期间两人都是沉默的,一松坐着没动,直到空松先松开手。
一松看向空松的眼睛,想说句谢谢,在见到对方戴墨镜的动作后把话咽了下去。
他知道,空松又要变成那个聒噪的空松了。